这闻所未闻的死法令我倍感恐惧,连忙低头,左右摇摆,发现自己的喉咙、关节,乃至垂荡的阳具等都还在原位,才稍觉安慰。
孙翅说得没错,食人族果然存在,我甩开流到眼睛里的血,头痛简直无以复加,心里一阵一阵激灵,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孙翅……
孙翅!
孙翅!!!!!!!!!!!!!
我开始狂暴挣扎起来,疼痛越来越深,恐惧越来越浓,拼尽所有力气,用我所有知道的语言吼叫————
英语、日语、毛里求斯语、普通话、上海话、福建泉州话、广东佛山话……
“他老母的!我靠你们!!!!!究竟拿孙翅怎样了!!!!快还给我!!!你老爷舅舅的娘稀屁!!!!”
野人们都停下来看我,磨刀的,跳舞的,烧汤的,统统现出类似于惊恐的神情来,接着交头接耳,当然,我们彼此隔着意识形态,都是鸡同鸭罢了。
太阳已经缓慢地降落了下来,鲜血的颜色,仿佛某种预感,在醉醒间。
跳舞组加入了烧汤组,水泡燃烧愈旺,磨刀的提刀来到我面前。
他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那壮硕的黑色身躯突然伏地三叩,并从喉咙深处理发出一声长啸,也许是在对猎物表达最后的敬意。
刀尖向下,豁豁闪光,照抛物线理论来判断,最终的落点应该是我的阳具附近,就像对待待阉的土狼。
很好,切吧切吧,我想,人生自古转头空,孙翅必定已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不知是否已经先下了锅,我就拼却这身皮肉相陪,又如何!!!!
想到这里,害怕也没有了,疼痛也没有了,自豪情万丈,不肯闭眼,就睁大了看着野人怎样下刀,最后一瞬,异常平静,平静得几乎无波澜,以致大乱从天而降时,心中仍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
只听得东隅有人大呼大喊,且奔且近,其声甚厉,虽然言辞难辨,就传奇小说而言,大抵不过刀下留人云云。
要割我子孙根的野人囫囵停下,茫然侧过身,酷刑总算得告暂停。
我却已被脑后的伤和眼前的血激发得神志昏昧,没剩下别的,光是股怎么也消解不去的复仇欲。
好!
我想。
他*的!
敢吃老子!
看老子先咬死你啊!!!!!!!
当下呲牙咧嘴,瞄准了冲那野人就是一口。
他听见风声回头,吓得鼻孔撩天屁滚尿迸,喂呀叽里咕噜一瞬冒烟流汤,抱头鼠窜。
我模糊看得,放声大笑,死到临头,恁底快意。
笑到半途,却叫横空冲来的一具人体抱了满怀。
“善卷!善卷善卷善卷善卷善卷善卷…………”
他颤抖而又虚弱,紧紧箍着我的腰,呼喊的音调悔至如烧。
因为绑吊高度的关系,他的头正好可以摆在我的耻骨附近,生殖器旁有温暖的东西淌过,卷曲头发,棕色皮肤,乍现的英俊面目,充满异域风情的湿润瞳孔。
我勉强眨眼,几乎不敢相信。
“孙……孙翅……”
一时间所有疼痛都涌了上来,喉咙阵阵发紧,简直无法呼吸,身体内部剧烈震颤,温暖的再生感在胸膛如同洪水奔腾。
绝望后的希望,肝胆相照的决心,倾情性欲激发勃起阳具,统统冲上中枢神经。
我震一震,很可怜,当场昏厥了。
10
再次恢复意识,四周已是蒙蒙一片,不知名的所在,不知名的植物,气息绕在鼻间。
头部抽痛若隐若现,我呻吟开来,抬身欲起。
“善卷,你还不能动。”
很近的地方,立刻有人出声阻止。
拿腔拿调的中文。
我愣一愣,回忆一下子快马若飞,丛林里类似花茎的古怪毒蛇,愚蠢的我,舍身救我的孙翅,昏迷,食人族,暴力冲突,猴面包树,对准了阳具的刀的弧度……
“孙翅!!!!”
我一把攥牢他伸过来的手。
两个人并排躺在铺平了的兽皮之上,脉搏连着脉搏。
扑通。
扑通。
扑通通通……
的确!的确是活生生的孙翅,虽然面色不佳神态虚弱,但有呼吸,有微笑,有眼睛里怎么也遮挡不去的情浪蹈蹈。
“究竟怎么回事?”行而下的肉体焦虑之后,我终于开始思考更行而上的问题。
不杀我们了么?
不吃我们了么?
不将我们绑起来割膝盖割喉咙割头颅割阳具了么?
“你的毒……”我已经想到关键处,忙作眼去看。
只见孙翅手臂上原先顶着毒牙孔的地方被敷上厚厚一层灰绿色浓膏,很明显,肿已褪尽,肤色也正常。
我忡怔。
孙翅笑了笑,“是揆赤揆赤人,他们生活的这个区域多绿尾蛇,此物虽不甚毒,被咬了也够呛,所以祖祖辈辈传下特效解毒秘方,”
他顿一顿,“绿尾蛇很喜欢盘绕在花茎上,诱食过路的蜂虫,我的不好,善卷,开始没有说清楚,也没有好好保护你……”
“难道……揆赤揆赤人救的你?”我目瞪口呆左右不信,想起野人们赤裸的丑陋身体,以及獠牙揆赤揆赤相击的声音,“我替你包扎的时候,就是他们攻击我!!!!!”
头上的破口和大包就是被施暴的证据。
孙翅听完,却突然红了脸,他垂下眼,一副可笑而又可爱的羞涩模样。
“这个那个……”他道,“揆赤揆赤人同我说,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善卷你……你……”
“我怎样?”
“你……你正在亲吻我!”
我呆住,鼻子剧烈热了起来,拼尽所有定力,才得以维持住正人君子般的面无表情,“是人工呼吸。”
“他们看到你吸吮我的嘴,都吓坏了。”
“是人工呼吸……”我又呻吟了声,微弱坚持。
孙翅接着道,“揆赤揆赤族历来交配只需下身,从来不接吻,而他们吃食物,却都是从口唇先吃起,善卷,这里没有黄种人,你又沾了许多我的血,还一个劲咂我的嘴……”
“没……没咂,真是人工呼吸来着!”
“所以他们觉得,你定是食人族,想要当场吃了我!”
“我靠,是我被群殴后吊在树上对着锅大汤,他*的到底谁才是食人族!”我情绪激动,一时也忘了纠正孙翅关于接吻与人工呼吸只见定义的微妙误解。
“他们刚狩猎完,烧汤是为了煮猩猩。”
“那干嘛把我绑起来,还磨刀要砍我的……我的……”
孙翅心领神会,脸一下子更红了。
我也语塞,后头的话梗在半路上,怎么也找不到个含蓄的说法来解释这出荒唐的“阳具历险记”。
还是孙翅率先缓过神来。
“善卷……你……你身材好,揆赤揆赤又有生殖崇拜的传统,再加上他们原就当你作食人族,要杀了你祭祖……”
我头痛欲裂,“那么那么,究竟谁才是食人族!”
“对不起,善卷。”孙翅道,“揆赤揆赤人性来胆小,很畏惧丛林外的世界,当地人对此也都有共识,无论如何,尽量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不过,以前总有探险队出于好奇,执意要去考察揆赤揆赤,结果简直把族人们吓破了胆,于是后来,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我们就统一口径,对外只说这里有食人族……”
“不是真有食人族?”
“至少揆赤揆赤绝对不是,”孙翅一口气道:“他们平常多只吃植被浆果,偶尔打猎荤食,可以说,这个民族善良得不可思议,他们当时鼓足勇气攻击你,也全是为了要救我,后来又给我解蛇毒,不过,幸好我及时醒转,要不然,善卷你就……”
他低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也心有余悸。
的确,要是再晚一步,我的后半身幸福,可就要被生殖崇拜掉了……
两个人静悄悄并排躺着,他伤我也伤,草屋里没有一丝声响,篷外还是很喧闹,有揆赤揆赤的古怪歌谣,响在这拙朴的丛林深处。
“善卷……”
“什么?”
孙翅看着我,“你那一口厉害,差点咬掉执刀人的鼻子,记得道歉。”
“…………”
…………
急疯了的十方和官渡法昭是在第二天才找到我们的下落,他们在当地人的引领下,顺着足迹来到揆赤揆赤领地。
当时好一番大乱在所难免,我也开了眼界,对孙翅描述过的这个民族的胆小特质有了更形象的认识。
那厢十方和官渡法才一进村,这群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野人们便大气不敢哼二气,统统抱在一起发抖,看样子,随时可能怕得哭出来。
十方飞奔了来抱我,也一副很想哭的派头,哽咽半晌,才勉强道:“他*的俩混蛋,简直急死我们了!!!!!”
官渡法没有言语,走到一边默默检查孙翅臂上的咬伤,良久才舒出口气。接着又来检查我的头部状况,他说嗯,包扎得很好,药也有效,不过还要注意防备后遗症,回刚果后得再去大医院仔细检查云云。
就这样,我们在揆赤揆赤统共盘桓了三天,被这族人敬若上仙,出发前,我特地将土狼睾丸找出来,要送给那个险些被我咬掉鼻子的倒霉蛋。
在翻译的再三保证下,他才敢接近,战战兢兢从我手里接去睾丸,一溜烟后退十丈有余,待看清楚所得何物后,又发出惊喜的赫赫声,立马四肢着地,遥遥开始一个劲儿拜我。
他*的,原来真给当成睾丸神了。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
一旁孙翅大笑,过来勾我的肩膀,姿势里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