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觥筹交错间,一张张笑脸,喻柏水也笑,看大人们如何表演这齣滑稽剧。
他坐在最边缘的位置,人们时不时眼睛瞥向他。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总是很在意这些目光,一脸的心神不宁,想随时带自己逃离这里。
不过喻柏水并不在乎这些视线,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等着看什么热闹。
“想什么呢?”一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了喻柏水的肩膀上,是他的叔叔章谨言,跟他一样的小儿子。
就算姓不一样,任谁看这两个人都是两兄弟,像一体两面。
而自己和卫干,则完全不像。
“干为天,那是卫家未来的天。”章谨言朝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卫家独子扬了扬下巴。
喻柏水看了一眼哥哥的方向,就收回了目光,像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就算以前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两个人也从来不说话,不对视。像两条平行线,绝不产生任何交集。
躲开章谨言要搭上来的手臂,喻柏水慢吞吞地,一瘸一拐地走向外面的花园。
他坐在小路岔口的椅子上,呼吸间都是满溢的玫瑰花香。
过了会儿,有脚步声传来,规律,有力。
脚步声在喻柏水附近停下,燃烧的烟味慢慢环绕,低沉的声音响起,但掩不掉那仅剩的一点少年气:“后妈不跟着来,就一脸死了爹的表情。”
“我要是真死了爹,才不会是丧着脸。”
声音戛然而止。
喻柏水转过头去,看着沉默的人:“你也是一样的想法么,哥哥。”
卫干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笑了笑。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卫干也是这样子笑。
喻柏水第一次去主家,是卫家前家主去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腿还没有残疾。
比起从没见过的生物学上的爷爷,喻柏水对偌大的主家宅邸更感兴趣。
趁着大人们迎来送往,管家没留意的时候,喻柏水跑了出去。
然后在这个花园里撞到了卫干。
对面的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重新站了起来,伸手把喻柏水也拉了起来。
常年被关在家里的喻柏水很少见到其他小孩儿,所以他主动搭话:“你是谁?”
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孩笑笑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糖,递给了喻柏水。
他把糖收下,看着男孩越走越远。
管家找到了他,他指着男孩的背影又问:“你知道他是谁么?”
“那是?”管家眯着眼睛看了会儿,“那不是少爷么?”
“少爷?”这是个对喻柏水来说陌生的词汇。
“是主家的少爷,也就是你的哥哥。”
在喻柏水空白的人际关系拼图里,在兄弟姐妹的位置上,就这样填上了卫干的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卫干一直在治疗口吃。所以小时候每一次见面,他都不怎么说话。
“我们两个,为什么都是这样子呢。”
“报应吧。”
喻柏水自问自答,又像说给谁听。
卫干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意思叫他不要乱说话。
“不愿意待着就回去。”
他慢吞吞站起来,没等站稳,卫干上前一步往他残疾的腿上不轻不重踢了一脚。
没站稳的身子晃了晃歪着重新倒在了椅子上。
他抬起头瞪卫干,但是卫干只是皱眉盯着他的腿。
“你这个腿,怎么好像比前两年还差了点。”
太晚了,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是一直沉默着。
最后喻柏水还是没有回答。漂亮的丹凤眼冲着卫干弯起来,但是笑容里没有笑意。他重新慢吞吞起身,一瘸一拐离开了花园。
忘了自己想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