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跟着太子派来的太监往宫门的方向走,他紧张的心砰砰直跳,垂下的视线是宫城里的青石砖,一步步离那束缚自由的宫门越来越近。
临近出去时忽然有人声过来了,他跟着前面的太监也跪了下来,听到太监惶恐的向皇帝行礼。
探花郎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鬓角沁出了冷汗,捏着嗓子也跟着行礼。
皇帝的龙辇本要路过他们离开了,那太监却起身早了冒冒失失冲撞了圣驾,被总管太监厉声呵斥后又瑟缩着跪下来磕头认错,言语结巴的实在心虚。
探花郎暗道糟糕,不知太子为何会派这样不靠谱的太监来带他出宫,果然这异样引起了皇帝的怀疑。
探花郎听他漫不经心的说将两人带下去仗责时陡然一惊,下意识仰起头时正落入了皇帝的视线里,被盯住的刹那间探花郎浑身发寒,只求他早已忘记了自己。
皇帝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意,足足盯了他半晌后亲自下了龙辇,然后走到他面前又将他仓皇垂下的脸用力捏起来,指腹摩挲着他惨白的侧脸,弯唇笑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低低的,只要他们两人听到。
探花郎又被抓回了皇帝的寝宫里,在盛怒暴戾的欢爱间被逼着承认错误坦白实情,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后居然又回到了深宫,而这次皇帝对他的囚禁愈加严格,不准任何宫人踏入一步,三餐都是皇帝亲自端进来喂给他吃的。
探花郎满心绝望,多次寻死不成又被皇帝狠狠惩罚,很快就郁郁寡欢的消瘦了下去,而皇帝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终于有一天他见到了除了皇帝之外的人,太子欣喜的走进来和他说皇帝已经答应让他来教习自己了,一方面是因为太子的苦苦哀求,说昔日曾被探花郎的才华惊艳而有心拜师,如今听到风言风语后不愿他被湮没。
另一方面则是皇帝怕探花郎会再次寻死,因此思忖半天后还是勉强同意了,只是依旧不准探花郎离开皇宫一步。
探花郎听到后仿佛从黑暗里终于渗透出了一丝亮光,抱着太子失声痛哭。
他不着寸缕,习惯了情事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皇城规矩,太子揽着他纤细柔韧的腰身,下巴抵着他的肩窝,近乎陶醉的深深嗅着他身上宛如糜烂花瓣般的旖旎味道,克制着兴奋的都颤抖。
他想。
探花郎真的留下来了。
有了太子的每日拜访,探花郎总算生出了一丝人气,不必再只整日做等待皇帝重新的娈宠。
殿里多了许多书,也多了一层屏风,探花郎日日都看着书做着标记,等太子按时来学习就在外殿里的书桌前教习他,皇帝只准他披着简单的外袍,他起初羞耻但渐渐适应了,自嘲的想着起码皇帝还允许他穿着衣服就已经是隆恩浩荡了。
太子天资聪颖,诚恳恭敬,探花郎看着他日益精进的功课,心里满是成就与满足,算是这无望生活里的唯一安慰了。
只是有时皇帝兴致未尽,太子来的时候听到屏风那边的床榻上他们翻云覆雨的声音,探花郎抽泣的哭腔满是恐惧与隐忍,哀哀哭喘时尾音怯软又缠绵,勾出湿淋淋的春意。
已渐渐长大的太子静静的等着,直到皇帝离开后探花郎收拾好了从屏风后走出来,难堪又勉强的朝他笑了一下。
太子微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目光澄澈的将昨日做的功课递给他看,探花郎心里一松,又有些感激,接过来和他一同往书桌走。
他的身上是沐浴后的清香,垂下来的长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袖袍露出的手腕也泛着浅浅的粉,上面残留着皇帝在床上用力扼住的痕迹,鲜明又刻骨,如同镣铐。
太子垂下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皇帝年岁渐老,性子愈发残暴无常,虽然对探花郎的兴趣也少了些,但次次都将他折腾的生不如死。
探花郎愈发战战兢兢,熬了不久忽然被已经掌权的太子私会,太子交给他一包药粉,探花郎猜到了这是什么,颤抖着手不敢接,目光惊惶的发着抖说这是谋害。
太子将药粉塞到他的掌心里,然后覆住他的指节一根根攥紧了药粉,盯着他轻声问难道他不想要皇帝死吗。
——自然是想的。
探花郎收下了药粉,不久后皇帝病逝,太子登基称帝,然后不顾群臣反对将探花郎封做了一品大官,赐给他府邸,并将昔日知情他不堪过往的宫人们尽数斩杀。
探花郎只当他是顾念着自己教习过他的师生情谊,感激他将自己救了出来,于是尽心尽力为社稷江山出谋划策,私下里被他请进宫时常促膝长谈时也满是亲近之意。
这才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一日回到了府邸后他在屋里沐浴,莽撞的下人不小心闯了进来,见到他后却惊叫了一声。
探花郎屏退了下人去铜镜前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都是密麻的新旧吻痕,但并没有任何不适,似乎是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才这般的小心翼翼。
因为之前被折辱过的经历,所以探花郎向来都避讳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因此竟从未发觉,而他昨晚是在皇宫里留宿的。
已成为新皇的太子很尊敬他,时常向他请教政事或是说旁的体己话,探花郎感念他的情谊便次次都倾囊相助,有时谈的晚了便直接在太子为他安排的偏殿里住下了,这是常有的事。
而有时从偏殿里醒来他觉得浑身乏力,偶尔那再未曾被侵犯过的地方也有些酸麻,不过探花郎看自己身上并无异样,于是只当是梦魇般的错觉罢了。
现在想来,竟也许是太子所做的。
探花郎心寒又恐惧,在府邸里关了半日惶怒的想着对策,却发现根本不知如何逃避,末了只好佯装若无其事继续上朝觐见,被太子传召赏花喝茶也竭力克制着惊惧谈笑风生。
又是住在偏殿的一晚,探花郎在习惯性喝下睡前茶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惴惴不安的瞥了紧闭的宫门一眼然后将茶倒在了花盆里,躺在床上佯装睡熟了。
在心跳越来越急促的深夜,他听到了宫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
他努力放松了装作睡沉,感受到来人亲昵的抚摸着他安抚,然后爬上床脱了他的衣服,温柔又坚定的进入了他。
或许是怕他会察觉到,所以来人只在亲吻他后背的时候才敢稍微用些力道,熟悉的低沉声音喃喃的诉说着对他的炙热情意与浓重偏执的占有欲。
探花郎根本不敢睁眼,他怕和太子撕破脸后太子会和皇帝一样将他囚在深宫,于是忍着屈辱受了他整夜索取,直到天色渐亮太子无声无息的离开后,他衣冠整齐的躺在床上与睡前无异,浑身如坠冰窖,止不住的发着抖。
枉他以真心对太子,却不想太子也和那皇帝一样对他存了这种肮脏的心思。
探花郎羞怒又悲痛,颤抖着一件件穿上衣服,若无其事的上完早朝后回到府邸,然后在深夜里轻装简行就朝城外逃去。
驾马逃到郊外时他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交叠的马蹄声,熊熊的火把刺破了漆黑的夜空,他惊慌失措的扭头看去,为首的正是脸色阴沉的太子。
太子竟监视他到如此的地步,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探花郎愈加坚定了要逃走的念头,拼命驾着马往前跑,但他只是一介文人,很快就被嘶鸣的马颠的掉了下来。
他滚落在地上趴着,似乎是腿受伤了,稍微一动就剧痛难忍。
绝望之际眼前出现了一双脚,探花郎以为是太子,惶然的抬起头居然看到了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容。
那曾经温文尔雅的人在当初骤然失踪,如今出现了却已经是江湖人的打扮,灰色衣袍,长发束起,身上背着一把用布裹起来的长剑。
清俊的面容在风霜雪月里变得冷峻又锋利,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比暗夜更深不见底。
他轻声说。
“终于找到你了。”
他蹲下来,伸手摸着探花郎的侧脸,细腻的指腹已经布满了粗糙的老茧,磨的探花郎生疼,下意识瑟瑟的偏头避开了。
探花郎扭头看向身后越逼越近的太子与皇室侍卫们,那明烈的火把映衬的他们如同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厉鬼般阴魂不散。
而探花郎回过头,望着如同彻底变了一个人的状元郎,对方暗色的衣袍与沉默的面容如同隐没在了前面的黑暗里,看不到一丝亮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