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一惊,本能就想从这太子宫殿里离开,但听到外面侍卫搜查的声音后又犹豫了。
他一点都不想再回到那表里不一的状元郎身边了,可不依靠状元夫人的身份的话,他又无法独自出宫。
但留在宫里的话,皇帝.....
探花郎忽然打了个冷战,左右为难,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他半晌都没有说话,太子不高兴的施力捉住了他纤细的手腕,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专横的蛮力,拽着他就要往里走。
“你还在傻愣着做什么?伺候的不好了,本太子也是会惩罚你的。”
探花郎到底还是个青年,挣脱了几下好歹将他推开了,又怕他生气会叫来宫人,于是隐忍的低声解释说。
“太子殿下,我不是派过来的女官,而是状元的夫人。我不小心走错了,现在马上就退下。”
探花郎想着不管怎么样都先离开这里比较好,说完便匆忙转身就走,太子见他居然违背自己的命令,大怒着让他站住。
门外听到声响赶回来的宫人拦住了开门欲走的探花郎,看清楚他身上的服侍后也是一愣,恭恭敬敬的朝太子解释说探花郎的确是朝廷命妇。
太子年纪虽小却恣意妄为,难得遇到看的顺眼的人,听说他已经人妇后满心不甘,瞪着探花郎咄咄逼人的质问着。
探花郎本就心虚惶恐,一面应付他的纠缠一面又担心被状元郎发现,恍惚间露出了破绽被少年老成的太子发觉了。
太子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紧张的渗出汗的光洁额头,扬高了声音厉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顺势以他存了祸心为名拖回了宫里细细盘问。
探花郎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不得已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悉数说了出来,只求这年少的太子有恻隐之心,能够放了自己,最好再帮自己逃出宫去。
太子听了他的话后怔住了,重复着呢喃着他的名字,然后眼眸忽而一亮,疾步从不远处的书桌上拿了一张试卷过来问探花郎这是不是他写的。
探花郎一看,正在自己当初参加科举所答的试卷,于是回答太子说是。
太子的脸色变化了许久,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初被深深折服却遍寻无果的人竟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明明是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却沦落成了皇帝和状元郎囚在身下的娈宠。
昔日的濡慕与崇拜都变成了碎末,太子看着面前被逼着穿上命妇朝服柔美楚楚的探花郎,如同被背叛了一样生出了翻涌的愤怒与痛心,还有对于他雌伏身下的厌恶与不耻。
探花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苦苦哀求着不要把他交给侍卫,只希望他能够假装从未见过自己。
可太子深知这宫里有多森严,探花郎一出这门除了被侍卫抓起来交给皇帝,就是被愠怒的状元郎找到,而之后呢?他无非都是又回到了囚笼里罢了。
太子不忍又不甘,踌躇半晌决定将他藏在宫里先躲避过状元郎和侍卫的搜寻,回头再找个机会将探花郎送出宫罢了,他实在不愿看到探花郎身上的光芒被一寸寸磨掉,毕竟那曾经是他深深仰慕的人。
探花郎听了后又惊又喜,感激的跪下来行礼道谢。
他身上穿着繁复鲜艳的宴服,从地上起身望着太子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因为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离这久居人下难以启齿的日子,灰暗的眼眸里重新盈满了光。
他这样的桃花眼最为多情,又因为被欢爱浸润了太久而溢着不自知的旖旎风情,眉梢眼角都仿佛含着甜美的钩子。
太子即便年少,但在皇家也是已经通晓男女之事的年纪,看着他这张秀美丽的面容不觉有些失神,心里暗暗想着怪不得他这样的人会被看中了锁起来。
寻不到探花郎踪迹的状元郎焦急又暴怒,请求皇帝派人彻查皇宫,只是有了太子的掩护,探花郎始终没有被发现,宫人们都在私下里说着状元郎竟日日都来皇宫里亲自搜寻夫人的踪迹,好似魔怔了似的。
而皇帝也不相信一个状元夫人竟然真的就在皇宫里消失了,增加侍卫数量加紧搜寻,但几日无果后为了遮掩这荒谬的事实,于是假装说找到了,不愿再让状元郎生出事端。
但听说状元郎始终不相信,几次都惹的皇帝龙颜大怒,最后在朝堂上公然起了争执,被降职回府闭门思过,三月内不准入宫上朝。
太子听到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到宫里告诉了探花郎。
探花郎这些日子一直以太监的身份藏在他宫里,太子怕他出去了会被别人发现,所以时常派人跟在身边伺候着。
探花郎偶尔看到他习字念书时出了差错,忍了几次到底是没忍下来出声提醒,太子记挂着他以前探花郎的身份,也没有生气,和他谈起诗书经纶时探花郎也依然如从前般侃侃而谈,言辞间的明理深义总让太子豁然开朗,深觉见识又增进了一步。
探花郎不是富家子弟,少年尝遍人间疾苦,因此比起那迂腐的太傅来说更喜爱用平常有趣的事来讲道理。
太子非常喜欢听,久而久之仿佛就真的如了当初的愿,每日都同他聊的忘记了时辰。
而探花郎也是一样,之前当了探花后始终无用武之地,如今才能发挥所长自然满心欢喜,对太子的态度从战战兢兢也渐渐变得如同学生般亲近,心里满是悦然的欣慰。
听到太子说自己终于可以出宫时,探花郎正在书桌前批注他昨日写的字,闻言欣喜的丢下笔,高兴的跪在地上连连谢恩。
太子也笑着看着他,笑着笑着却意识到探花郎是真的要回宫时,那笑意就淡了下来。
他在这宫里少有合意的人,父皇冷漠母后逝世,宫人畏惧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同他之间也是勾心斗角的虚假情谊,而探花郎竟是第一个令太子觉得安心,不必时时警惕的人。
可是探花郎现在要出宫了,他怕极了这深宫这京城,说要回到太子听都没有听过的小地方去。
太子莫名苦闷的整晚都没有睡,半夜他走下床到了外面守夜宫人睡的外榻,心情复杂的看着躺在上面神色安然的探花郎。
探花郎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被褥里,因为要随时听着太子的召唤,所以他连发髻都没有解开,身上穿的还是宝蓝色的太监服,一张白皙俊俏的面容在昏暗的大殿里宛如月光般美好。
太子沉默的低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逐渐溢出继承了皇帝的深沉与晦暗。
他是仅次于皇帝的太子,自幼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等以后这天下也是他的,无人敢违抗他的任何命令。
一直以来他的心里只有皇位,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多了另外的渴望。
他不希望探花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