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入席中,背脊在墙壁投掷一道笔直的剪影,众人拱月一般涌去。
人声嘈杂,乐音浮动,皇室的正宴因广陵王的加入竟显现出风流富丽的影子。
朱易总觉这广陵王有几分熟悉。
却想不明白,料他一介书生,从未出过江宁,又怎会识得如此人物。
心中生出的迷惑渐渐淡去,转身与人推杯共饮,不久便醉意上涌,步伐踉跄地攥住周茂生的手,玩笑似地捏他白净的脸。
心中想着将来怎么压这病秧子一头。
但落在周茂生眼中,只觉这双桃杏眼中偶尔流露出的算计也颇为灵动可亲,见朱易醉了,便大着胆子伸手揽住一截腰身。
朱易身为男子却美貌出尘,平日里会装的很,只有背过身子,狡黠的眼珠子里才会淌出坏水。
世人肤浅,易被皮相所惑,也便常为自己的眼拙付出代价。
但周茂生在看到朱易第一眼的时候,便嗅到他与自己身上相同的气息。
同类亲近,他本不是好人,贪慕一个蛇蝎的皮相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周茂生病怏怏的面容显露出几分漫不经心,伸手扯了扯朱易的衣领,朱易烦躁地摇头,语不成句,“你在做什么!”
周茂生弯了弯唇,“怕你热。”
朱易觉得这病秧子扶着他的手热的烫人,喃喃不解道,“热的分明是你。”
周茂生声音发哑,“是啊,热的是我。”
他牵住朱易柔软的手,“要怎么才能冷下来?”
朱易浑然觉得全身不自在,饮醉的大脑却无法更进一步思考眼下的情形。
发冠方才被撞的歪斜,几缕黑发垂在额前,墨玉似的眼珠子平日伪装的温善不见,挑起长眉颇有些暴躁道,“我怎么知道。”
尖锐凌厉的本性就像糜烂鲜花上生出的刺刀。
人们不要命地攀折,攀折下来才好践踏。
周茂生闷头笑起来,可真是个稀罕的宝贝,这般模样给人瞧着,哪个不心猿意马。
他刻意将发烫的身躯贴近朱易,附在朱易的脖颈上,露出尖尖的牙,像嗅到血腥味的鬼。
朱易猛地捂住脖颈,期期艾艾地叫了声,“疼。”
周茂生看着那双因醉意而朦胧含泪的眼珠,心脏怦怦直跳,他低声诱哄着,“乖一些,你脖子上有虫子,我帮你看看。”
朱易仰着细长的脖颈,将衣领又撩开了些,恶狠狠地说,“没有虫子,要你好看。”
喝醉的人总是好哄又好骗地便展露出任君采颉的模样。
周茂生舔了舔唇,心中的破坏欲疯狂叫嚣。
他的目光黏在那段脖颈上,却不知道远处还有一道针尖般的目光,正透过重重人影看过来。
周茂生什么都没有做。
这是皇宴,众目睽睽,即便要做什么,也该等到宴后。
又过半个时辰,皇宴将罢,他扶起朱易退席,心中已有盘算。
那朱家的两个丫头此刻相必在西门候着,他们一行从东门出,正错过朱家人。
同僚见他同礼乐司的探花郎亲近,纷纷笑着打趣,“这翰林院与礼乐司也并不顺路,状元郎正春风得意,可别因一个礼乐司的坏了名声。”
但凡京中有些门路的都清楚,好好一个探花郎,若非得罪了人,怎会被发往礼乐司这样的地方?
他们善意的提醒周茂生并不领情,而是两拨千斤道,“礼乐司掌管礼乐,也是朝廷命官。同为圣人效命,无高低贵贱之分。”此话滴水不漏,众皆无言。
就在众人立宴前闲谈时候,广陵王的车驾驶过,檀木雕窗后露出广陵王羊脂膏玉般的脸。